演员刘子枫去世了。
在网上看到消息，内心倒没有泛起太大的波澜。我知道有这么一个演员，但对作品和他的表演印象都不太深，感觉他总呈现出一个比较早就头发比较少的形象。
很快看到导演黄建新等人对刘子枫的纪念，提到电影《黑炮事件》。
《黑炮事件》电影海报
这部电影很有名，但我从来没看过，或者说只看过极少的片段。这些年倒听一些朋友说起过它，我还是想不起来去看。
小时候听说这个电影名字，我认为是军事片。后来知道是根据张贤亮的小说改编，其中的黑炮就是黑色的象棋子。由此我想到，这应该就是一部简单的喜剧片，而八十年代初的喜剧，配音大都叮叮当当的，并不好看。
黄建新九十年代之后的电影我基本都看过，有的还喜欢到看过不止一遍，比如《埋伏》和《谁说我不在乎》，但仍是没有动去看《黑炮事件》的心思。
看到刘子枫去世消息的这天，我终于找来这部影片，仔细观看。不夸张地说，有点儿被震撼到。
首先当然是由于它的故事。
尽管直到现在，这部电影在网上还被归类为喜剧，但它不该算是喜剧，连轻喜剧都不算，应该归为正剧，甚至有点儿悲剧意味。
刘子枫扮演的工程师赵书信，几十年工作兢兢业业，业务能力强，一辈子只有独自下棋一个爱好，却因为发一封电报找棋子，被单位领导怀疑，甚至惊动了公安部门。
刘子枫扮演的赵书信，被单位领导问询
这导致他没有办法发挥他精通德语的强项参与工作，中外合资项目最终酿成巨大损失。可悲之处在于，在真相被揭露之前，他对这样的周遭怀疑根本不知情，一直认为单位领导对自己关爱有加。
当然，单看故事本身，它完全是可以处理成一般喜剧的。但初出茅庐的导演黄建新，在30岁出头就很有想法，一出手就把电影故事讲得严肃深刻，让人回味。
赵书信怅然若失
从刘子枫的回忆文章来看，当年《黑炮事件》全剧组都充满了创造力，大家都是年轻人，拍摄过程中互相鼓励，大胆创新。
一个镜头，刘子枫用多种感觉去演。新导演黄建新乐见演员这样去做，拍完一组镜头后还问刘子枫，“还有想法吗？有就再拍。”
其次是它的电影语言。
《黑炮事件》里大量的画面，摄像机是静止不动的，有远景，也有近景。比如公司开党委会，一面墙般大的石英钟立在会议室尽头，还有大量的矿山的画面。静止的画面，很容易让人想起小津的镜头。
单位领导开会
摄影还非常注重对称美。很多静止的镜头里，不管建筑还是摆设，大都是左右对称的，让人看到一种平衡的美。
当然也少不了色彩搭配。很多时候是红和黄的补充，比如机械是红色的，工人的厂服和帽子是黄色的。红色静止不动，黄色穿梭其间，极具美感。
单位场景
再简单说说演员。
演员高明，是电影的第二主演，他演的这个经理在片中非常重要。一家公司到底由谁说了算，经理常常表现出无可奈何，哪怕他发现了真相，经过高层开会谈论，工程师老赵依然被怀疑。高明那时候刚刚40岁出头，后来因演电影《孔繁森》引发关注。
高明扮演的经理和赵书信
扮演临时翻译的，是后来也成为导演的杨亚洲。杨亚洲最早意外被挑中进电影圈，就是因为他高高的个子和外在形象，不演电影确实可惜。所以早期和黄建新合作的几部电影里，他都是既当副导演又当演员，比如《站直喽，别趴下》。
杨亚洲扮演的临时翻译
看过《黑炮事件》的人，对片中那位固执的女书记印象应该很深。这位演员是谁呢？她名叫汪漪，是一位资深演员，在解放前就演电影，代表作是著名的《太太万岁》。
汪漪扮演的女书记
八十年代演《黑炮事件》的时候，汪漪已经将近60岁了。汪漪还有一个比较知名的外孙女，就是走过短短一生的陈宝莲。
再说说《黑炮事件》的敏感性。
看过电影的观众，都会说这样的电影如今拍不出来。其实不要说现在，即使在八十年代中期，它的上映也没那么顺利。
最早的时候，它并没有通过审查。这部电影是西安电影制片厂出品，黄建新就托厂长同时也是著名导演的吴天明，进行多方面周旋，加上多达六七十处的修改，最终才得以登上大银幕。
最后说说小花絮。
《黑炮事件》里的中德合资项目，叫做WD，它为什么叫这么个名字呢？
很多人也许不知道，这和一段相声有关，那就是马季的《一个推销员》，也就是平时所说的《宇宙牌香烟》。
中德合资WD项目
在这段相声里，马季说宇宙香烟也要推出WC系列产品了，啥叫系列产品呢，他也没搞清楚。
电影里没有交代，但在张贤亮原作《浪漫的黑炮》里，说明了项目之所以叫WD，就是对马季这段相声的戏仿。
另外，教堂忏悔和片尾多米诺骨牌的段落，原小说里并不涉及，都是导演和编剧改编后特意加入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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